當AI開始做你的工作：攝影師、設計師真的安全嗎？
身為一個婚禮攝影師，我最常被問到的問題之一就是：「AI會不會取代你的工作？」
通常我會笑著回答：「不會啊，因為攝影需要創意和情感連結嘛。」
然後呢？然後我就繼續忙我的，覺得自己很安全。
直到上個月，我在修一場婚禮的照片。修到一半突然想：「欸，我現在做的這些調色、裁切、修瑕疵，AI做得到嗎？」
結果越想越不對勁。
那些我們深信不疑的說法
打開任何一篇討論AI對職業影響的文章，你會看到類似的論述：「需要創意、情感和人際互動的工作不會被AI取代。」
聽起來很有道理對吧？
攝影師、設計師、修圖師這些創作者，我們有獨特的審美觀、能捕捉情感瞬間、能與客戶建立連結。這些都是AI做不到的。
我本來也這樣相信。
但這個論述有一個致命的盲點。
當我開始拆解自己的工作流程
你可能會想：「等等，攝影不就是需要創意嗎？你這樣拆解會不會太機械化？」
我一開始也這樣覺得。但當我真的把自己的工作攤開來看。。。
讓我以婚紗攝影為例。
在拍攝現場，攝影師能控制的東西其實很有限：
- 相機的視角和構圖
- 引導新人的動作和表情
- 捕捉情緒瞬間
- 事後的修圖和調色
就這些。
仔細想想，這些步驟AI真的做不到嗎？
AI可以分析多少張照片？10萬張？100萬張？
我查了一下，Midjourney AI 的訓練數據量遠超過這個數字。
它可以學習最受歡迎的構圖、最討喜的色調、最自然的表情。
甚至，它可以直接生成一張「看起來超自然」的新娘微笑照。
至於修圖？
我自己就在用AI修圖工具。說實話，某些功能比我手動修還快、還準。
（這讓我有點焦慮，但先不管。）
你可能會說：「可是這些都是技術啊，攝影不只是技術！」
對。我也這樣告訴自己。
但問題是。。。
「但是攝影師能捕捉那些不經意的真實瞬間！」你可能會這樣說。
是的，攝影師確實能在新人突然笑出來的那一刻按下快門。
但問題來了。
結果論：客戶要的只是一張照片
欸，這才是重點。
當新娘在現場被逗笑了，攝影師啪一聲按下快門，捕捉到那個溫暖的笑容。
這過程確實很美好，對不對？
但客戶最終拿到手的，是什麼？
就只是一張照片而已。
一張照片上有：開心的表情、柔和的光線、構圖還不錯。
那這些東西，AI生成不出來嗎？
可以的。
這讓我失眠了好幾天。因為如果客戶只在乎結果，不在乎過程的話，那我們這些攝影師在現場流汗、爬上爬下、跟新人搏感情的那些努力，到底有沒有價值？
對於那些只在乎最終成品的客戶來說，攝影師的「臨場感」、「情感連結」這些描述聽起來很空泛。
他們想要的很簡單：一張開心的、浪漫的、有氛圍感的照片。
只要提示詞下得夠準確，AI就能產出。
欸，然後我想，這邏輯套在修圖師和設計師身上，好像也說得通啊。
修圖師和設計師也一樣嗎？
前陣子我在大陸B站看到一位修圖師回應「AI會取代修圖師」的討論。
（順便說一下，彈幕超多人問這個問題。這問題真的到處都是。）
他強調自己不只是修圖，還需要與客戶溝通、理解需求、提供創意解決方案。這些聽起來確實無法被取代。
但如果我們把這個流程拆解開來：
- 接收客戶需求
- 理解需求背後的動機
- 提出設計方向
- 調整細節
- 產出最終作品
每一個步驟，AI理論上都能做到。
你可能會反駁：「但是修圖師的創意怎麼可能被取代？」
說真的，我本來也這樣想。但當我把這個流程拆開來看，發現每個步驟其實都可以被「輸入→處理→輸出」這個邏輯取代。
尤其當AI發展到能像人類大腦一樣整合所有這些步驟時，那條「AI無法取代」的界線還能守住嗎？
想想AI下圍棋的例子。
圍棋曾被認為是人類直覺和創意的堡壘，因為它的變化數超過宇宙原子總數。
但AlphaGo用毫秒計算出數萬種可能性，最終打敗了世界冠軍。
設計師與客戶的溝通過程，不也可以被視為一個複雜的「棋局」嗎？
AI分析客戶的語言、情緒、過往偏好，在瞬間生成最適合的設計方案。
這個未來真的不可能嗎？
我不知道。但我覺得可能性不低。
AI的本質：追求標準化與同質性
寫到這裡，你可能會問：「那AI現在做的事情，本質上是什麼？」
這個問題很關鍵。
我觀察了一陣子後發現：目前AI做的事情，本質上是追求標準化和同質性。
為什麼？
因為AI是基於大量數據訓練出來的，它學習的是「普遍受歡迎的模式」、「統計上最優的解法」。
所以當你用AI生成照片、設計圖或文案時，產出的東西往往帶有一種「平均值」的味道。
不難看，但也不特別。
就像我家巷口那間早餐店，老闆每次煎蛋都會多加一點胡椒，份量也會看客人調整。連鎖早餐店做不出這種彈性，它們只能做標準化。
AI現在就是連鎖早餐店。
而攝影師、設計師這些創作者，我們追求的恰恰相反：差異化。
每個攝影師都想建立自己的風格，每個設計師都想做出獨一無二的作品。這種對差異化的追求，可能是創作者最大的價值。
我說可能，因為我也不敢100%確定。
但問題又來了。
未來：AI也能做到差異化嗎？
欸，等一下。
如果AI現在追求同質化，那它會永遠停在這個階段嗎？
這是我最近一直在想的問題。
設想一個場景：未來有一億個不同的AI，每一個都為特定用戶量身打造。
這個AI深度學習了某位客戶的所有偏好、過往經歷、情感狀態，能夠產出完全個性化、獨一無二的作品。
到那時候，AI不再是「標準化工具」，而是「差異化製造機」。
每個人的AI都不同，產出的作品也各有特色。
這樣的未來真的不可能嗎？
從技術發展的軌跡來看，我覺得這個方向不是天方夜譚。
而且說不定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快。
創作者的出路在哪裡？
說了這麼多，我並不是要散播恐慌。
但作為創作者，我們需要誠實面對這個問題：
如果你的價值只在於交付一個「結果產品」，而這個結果AI能夠複製，那麼你被取代的風險就很高。
但如果你的價值在於：
- 與客戶建立真實的情感連結
- 提供獨特的服務體驗
- 在過程中創造無法複製的記憶
- 發展出高度個人化的風格
那麼至少在可預見的未來，你還有一席之地。
關鍵在於：不要只把自己定位為「產出照片的人」或「做設計的人」。
你要成為「創造體驗的人」、「提供洞察的人」、「建立連結的人」。
當然，就算這樣做，也不代表永遠安全。AI的發展速度超出我們的想像，今天無法被取代的東西，明天可能就變成基本功能。
一個攝影師的反思
回到最初的問題：AI會不會取代攝影師？
我的答案是：會，但不是全部。
如果客戶只想要一張好看的照片，那攝影師的價值就被大幅壓縮了。
但如果客戶想要的是一段特別的拍攝經驗、一個理解他們故事的人、一份帶有溫度的回憶，那攝影師還有存在的意義。
問題是：有多少客戶真的在乎這些？
當AI生成的照片足夠好、價格又更便宜時，有多少人會選擇真人攝影師？
我不知道。
但有一件事我很確定：那些躲在「創意無法被取代」這個舒適圈裡的創作者，可能會是第一批被淘汰的人。
唯有正視AI的能力、理解它的本質、並且找到真正無法被複製的價值，我們才有機會在這個AI時代繼續創作下去。
欸，等等。
但是。。。我可能錯了
寫完這篇，我自己都開始懷疑了。
我是不是過度簡化了「客戶要的只是一張照片」這件事？
萬一我忽略了什麼？
而且如果AI真的能輕易取代攝影師，為什麼到現在都還沒有大規模發生？
這些問題讓我決定寫第二篇。
在下一篇文章《等等，AI真的能取代攝影師嗎？我可能錯了》中，我會從完全相反的角度來打臉自己。
對，我要打臉自己。
因為我發現我可能忽略了一些更現實的問題：經濟成本、法律風險、市場分層、還有那些我根本沒想到的盲點。
如果你真的關心自己的職業未來，建議兩篇文章都看完。
因為答案，可能藏在這兩種視角的交界處。
（未完待續，真的）
常見問題 Q&A
不會完全取代，但會取代一部分。如果客戶只需要「一張好看的照片」作為最終產品，那攝影師的價值就會被壓縮。但如果客戶重視拍攝過程、情感連結、獨特體驗，攝影師仍有不可取代的價值。關鍵在於你如何定位自己的服務。說實話，我也不確定10年後會怎樣。
是的，邏輯類似。當AI能夠產出符合需求的設計稿或修圖成品時，純粹執行技術層面工作的設計師和修圖師就面臨被取代的風險。但那些能深度理解客戶需求、提供創意洞察、建立長期合作關係的創作者，仍然有其獨特價值。至少現在是這樣。
AI是基於大量數據訓練出來的，它學習的是統計上的「平均最優解」。因此AI產出的作品往往帶有標準化、同質性的特徵 – 技術上沒問題，但缺乏獨特性。就像連鎖餐廳的食物，品質穩定但缺少驚喜。這也是目前創作者相對AI的優勢所在。但這個優勢能維持多久？我不敢說。
很有可能。隨著AI技術發展，未來可能出現高度個性化的AI，能根據每個用戶的獨特需求產出差異化作品。到那時候，AI就不再只是標準化工具，而是差異化製造機。這對創作者來說可能是更大的挑戰。也可能我想太多了，誰知道呢。
首先，誠實評估你的工作中哪些部分真的無法被AI取代。不要躲在「創意無法被取代」的舒適圈裡。其次，強化那些AI難以複製的價值：人際連結、獨特視角、服務體驗、個人風格。最後，學會與AI共存，把它當工具而非敵人，專注於做那些真正需要人類的事情。但說真的，我也在摸索。我們都是。
